(智者不惑、勇者無懼)

新冠疫苗是近來全球關注的議題。我在這裡分享世上第一個疫苗——天花疫苗——的動人故事。

在16-19世紀,天花(smallpox)是全球奪取最多性命的疾病,平均死亡率三成;患者長滿皮疹,留下滿臉全身的疤痕,還有失明、器官衰竭等後遺症。這個可怖的病毒經由空氣傳播,在16世紀散佈全歐洲;後來歐洲的殖民行動,更令天花傳遍世界各地。過去100年中,估計因天花而死亡的人數不少於5億。

1796年,「免疫學之父」英國醫生 Edward Jenner(愛德華·詹納)(1749-1823),發明了以種牛痘來預防天花,最終消滅了這殺人如麻的病毒,成為了「人類史上拯救了最多性命的人」。

究竟,這「種牛痘」的研發過程是怎樣的呢?

詹納醫生在健康的8歲男孩 James Phippe 雙臂上劃了幾道傷口,然後塗上牛痘(cowpox)病者的濃液,讓男孩感染牛痘,發燒不適。待他康復後,他將天花病毒注射在男孩的皮膚下。結果,男孩完全沒有感染天花,於是世上第一支疫苗——「種牛痘」——就正式面世了。

以現代人眼光來看,這個研發過程,在道德倫理上是絕對不能接受的:以人類為試驗品,而且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,故意製造傷口並塗抹牛痘病毒,之後更將致命的天花病毒加諸他身上,簡直視人命如草芥!因此,當詹納公佈他的研究時,立刻受到四方八面的批評。

除了兒童權益、病人同意權、危害病人之外,還有人質疑牛痘疫苗的功效。有人說牛痘可以致命,更有人說種牛痘違反上帝旨意,接種者最終會變成「半牛半人」的怪物。又有些酸溜溜的醫生指出,詹納並非疫苗的始創者,他偷取了別人的點子,沽名釣譽、卑鄙無恥。

面對各種流言和指責,詹納沒有退縮。他並不是沒有預計過研究會帶給他的風險與後果;在發表論文之前,曾經跟好友Gardner說:「我深信牛痘可以改變全人類的命運。可是,萬一我的推論出現差錯,我就成為眾矢之的……別的醫生一定會將我攻擊得體無完膚!」這段話,竟像他職業生涯死亡前的遺言。

為了打敗天花,詹納絕對有孤注一擲的覺悟。

當詹納的論文被皇家學會(Royal Society)否決後,他便自費刊印,送給歐洲各地的醫生。他不以疫苗謀利,免費替窮人種牛痘,曾試過一天內替400人接種,還因為全心全意投入疫苗運動而花光積蓄、幾近破產。他耐心地向政府解釋、與教會溝通、跟反對者辯論、聽取其他醫生的意見、討論如何強化疫苗效率;並追蹤任何失敗案例的根源,不斷作出改善。

由於牛痘並非到處發生,因此詹納要想辦法將牛痘濃液標本打包、運輸給各地醫生。他試過用象牙尖端、玻璃片、毛繩浸泡後烘乾等方法,將牛痘標本寄出,附上詳細的說明書。細心的詹納還會一次過寄出來自不同病源的標本;萬一因氣候變化等原因失效,仍有後備標本可以使用。

他與全球的醫生分享疫苗技術,毫不藏私;即使在英法敵對期間,他與同伴仍然向法國傾囊相授,協助成立全法國疫苗運動。

最初,大家曾經質疑詹納,研究疫苗過程是否有違倫理?會不會傷害人命?他的所作所為,是否為名為利、有沒有利益衝突?他的成功,其實是否誤打誤撞、純屬好運?然而,他其後二十年的不屈不撓、傾盡全力,向世界展現出真正的仁慈和勇氣,以身體力行來表明自己的心跡,以時間來印證了實驗的道德性!

他雖然不是第一個發現牛痘疫苗的人,但卻是第一個以科學實驗去求證疫苗效用的人;是第一個甘願背負指責、賭上個人名聲和職業生涯、奮不顧身地推動疫苗運動的醫生。詹納對人類最大的貢獻,並非那一次男孩實驗的成功,而是之後多年來展示出無私的精神和對抗疫症的決心,不畏懼流言和打擊、不會獨善其身的態度。

1980年,在詹納發明種牛痘一百八十年後,世界衞生組織宣佈,天花在地球上絕跡。

今天,新冠肺炎(COVID-19)的嚴重性和致命性,遠不及當年的天花;但以現時的科技知識,竟遲遲未能控制好全球疫情。這並非因為技術不足,而是我們世界的領袖、醫生、科學家當中,到底有多少人能夠像詹納般敢作敢為、義無反顧?有誰能夠不顧政治利益考慮、不顧個人名譽風險,願意為全人類的福祉而勇往直前?厲害的病毒使我們暫緩步伐;唯有智者不惑、勇者無懼,方可以令人類種族繼續向前邁進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