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作上,我每天都看見比我年輕的人患上癌症。當我為他們診斷癌症時,心情沉重。我不禁想,二三十歲,自主的人生才剛剛開始,許多夢想和計劃還未執行,卻突如其來患上重病,前路茫茫,生死難卜,該以何種心情面對?

我經常好奇,這些年輕的人生是怎樣想呢?他們會怎樣面對生命的厄運呢?

最近有個朋友告訴我他的經歷:「我八歲時被診斷患有血癌,在伊利沙伯醫院裏住了半年;醫生說我最多只能活到二十歲。」

我大吃一驚。這不正是電影《歲月神偷》(2010)中李延治飾演的角色嗎?六十年代的香港,基層家庭,品學兼優的長子突然患上血壓,輸血、打藥、籌錢治病,折磨得不成人形,但最終仍不敵病魔而離世。

那年代醫學科技有限,患血癌的年輕人,多數在絕望中一點一點喪失性命。

「出院後,我每天要吃一顆很大的藥,非常難吃。」

他實在受不了,問醫生還要多吃藥幾多年?醫生說:「你要一直吃,不過也活不過二十歲。」

如果我不吃呢?「那你最多只能多活兩年。」

於是他決定停止吃藥。

一個孩子面對死刑的裁決,究竟是什麼心情,我實在難以想像。只不過,年輕的他認為,既然自己只剩下兩年,就索性把所有想做的事,都濃縮在未來兩年之內完成。

兩年後,他發覺自己沒有死,於是他又再計劃未來兩年內要達成更多夢想。就這樣,他比同齡的人,更快速、更毫不猶豫地,多做了許多事情。

不知不覺到了二十歲,他也沒有再去看醫生,只知道以後活著的日子,都是上天額外給他的恩賜。同時,他也深感自己有隨時死亡的可能,所以他繼續每兩年完成人生計劃,讓每天都過得充實、無悔。

我驚訝莫名,認識這麼多年了,才第一次聽到他的童年經歷。原來他從小就有著與別不同的心態,難怪氣質獨特,永遠的氣定神閒,坦然通透。現在六十五歲的他事業成功,家庭美滿,兒子已成年,除了輕微「三高」之外完全健康。最愛跟朋友享受美食,與老伴週遊列國,在商場上呼風喚雨。

我們無法追查五六十年前那個「血癌」的診斷,究竟是誤診,還是奇蹟地自動痊癒?我衹知道,這個診斷改變了一個年輕人一生的方向、思維、和行動,成就了精彩豐富的人生。

我想像,我那些年輕的癌症病人,未必一定會意志消沉,反而可能擁有獨特的見識與智慧,建立與別人不一樣的經驗和人生。未來總是千變萬化的,身體疾病和不幸意外,我們無法控制;可是命運的結局,卻依然是掌握在自己手